求改变,草率结婚
李月(化名)是广东省从化人,1964年秋天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。她4岁那年,母亲因病去世,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将他们兄妹四人拉扯大,艰难的日子使李父脾气变得暴躁。这样的环境令李月变得胆小怕事,即便遭到欺负也不敢告知父亲。
1987年,经人介绍,李月认识了敦厚老实的李进(化名)。为了尽早脱离那个没有爱的家,李月只见了一面,就同意嫁给李进,盼望着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。
可是,理想和现实相差太远了。李进靠“摩的”载客赚钱,赶上刮风下雨揽不到生意,就没有收入;李月在酒楼做服务员,挣得也不多。丈夫原本敦厚老实的优点,如今在李月眼里成了“木讷”“窝囊”“没本事”……
因溺爱,养儿不孝
儿子李奇生的出生给沉闷的家庭带来欢乐。原本对生活丧失信心的李月,又有了盼望,恨不得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儿子身上。奇生在妈妈的溺爱中长大,到了上学的年纪经常旷课。
有一次,奇生连续三天以肚子痛为由不去上学。到了第三天,李进担心儿子患上什么病,拉着奇生赶去医院,检查结果啥事没有。李进明白儿子在说谎,回到家朝着奇生的脸就是一巴掌,奇生自知理亏,蹲在地上不敢出声。李进气不过,又一脚踢向蹲在地上的奇生。
看着李进打儿子,李月如母狮一般扑向丈夫,一边拉起,一边咆哮着:“凭什么打我儿子!你怎么敢打我儿子!”
李进闷声甩下一句:“你就惯着他吧!”扭头走出家门。
从此,奇生不再去学校读书。只要李进教育儿子,李月就以离婚威胁丈夫。有母亲撑腰,奇生过上了饭来张口、衣来伸手的安逸生活,还时不时伸手要钱玩游戏充值。因为赚钱少,满足不了儿子,李月骂丈夫没出息。无奈之下,李进拉客之余,捡空瓶子、废纸箱回家。奇生就把废品卖了,卖废品的钱充到游戏里。
儿子奇生沉迷在游戏里不能自拔。丈夫李进每天早上出门,晚上回到家里一个人喝茶、看电视。李月每天早晨吃过早餐,收拾屋子,洗好衣服,把儿子的中午饭做好,趁酒楼下午不营业的时间再赶回来给儿子做晚饭,做好饭赶紧回酒楼上班。晚上回到家,累了一天的李月,浑身像散了架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“幸福”离李月越来越远,李月感到前途渺茫。
“尽本分”,抛家弃子
就在李月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时候,“好心”的同事慕容向她传播“福音”:“阿月,你信‘神吧’,信了‘神’能给你平安喜乐。”
“‘神’?神在哪里?”李月睁大眼睛,疑惑地问。
“神已道成肉身来到中国救我们来了,叫‘全能神’。”
慕容边说边递给李月一本小册子,封面上写着《最后的船票》然后神秘地说:“快信吧,只要信,不用花钱就能得着。现在是‘神’最后一步作工,再不信就要来不及了。”
听说不用花钱,李月抱着试试的态度答应了。
2002年1月的一天,李月休息不用上班,慕容接她去参加聚会。聚会一共5人,李月、慕容、“称义”、“因信”,还有接待家“爱心”。后来李月才知道她们的名字不是真实姓名,而是“灵名”。五个人一起“吃喝神话”,接待家做了晚饭招待她们,虽然饭菜很简单,但仍然令李月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,李月向她们敞开了心扉。
第二次聚会时,“教会带领”“求生”来了,为李月取了“灵名”叫“顺服”,并告诉她只要顺服“神”就能得着“神”的拯救。
2002年6月,“顺服”做上“教会带领配搭”。“顺服”辞掉工作,专心尽“配搭”“本分”,开始还忙里偷闲回家为儿子做饭,到后来干脆在早上就做出一天的饭来。
8月的一天下午,奇生睡醒了,发现灶台上用碗扣着一盘青菜炒饭,奇生凉着就狼吞虎咽地吃了,吃完就回房间继续打游戏。谁料没多久,他的肚子就痛起来,奇生忍痛烧了热水喝下去,仍没好转。痛得直哼哼的他翻箱倒柜找不到药,手上没钱又不能看病,只好咬牙熬着,盼着爸妈早点回家。眼看着太阳西下了,仍不见爸妈的影子,奇生艰难地走到大门口,打开门就瘫软在地上。幸亏邻居发现了他,送到医院急救,经就诊他得了急性肠胃炎。
可“顺服”这天却特别开心,因为“小区带领”下午专门赶到从化找到她,安排她去尽一份“特殊本分”,“顺服”认为这是“神”的荣耀降临到她身上了。聚会结束后,“顺服”一路哼唱着回了家,殊不知刚进门就遭到李进指责:“一天到晚疯,辞了职不老实在家,儿子差点死在家知不知道!”
丈夫的责备把“顺服”大好的心情给破坏了,“顺服”心里不爽,皱着眉走向儿子的房间。
“顺服”对儿子说:“儿啊,你也信‘神’吧,那样妈妈就可以带着你一起‘尽本分’,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,而且有‘神’保守,你也能平安。”
听了妈妈的话,奇生一下子睁大眼睛,抬起头问:“什么?原来你因为信‘神’了才不管我的?这个破‘神’我才不要。”
“快闭嘴,小心遭报应。”“顺服”慌忙制止儿子。
“顺服”又试图说服丈夫,李进回复道:“什么鬼啊神的,以后不许在家提这些,你也不许信,赶紧找工作挣钱去。”
“顺服”恨得咬牙切齿,不停祷告,生怕惹怒“神”给自己招来灾祸,得不到福报。
第二天,丈夫出车走了,儿子还在睡觉,“顺服”收拾几件衣服和随身用品悄悄离开家,没留下只言片语。
效忠“神”,偷运千万
“顺服”搬到佛山接待家“阿灿”处,负责“保管祭物”。此前,“顺服”接受了严格的培训,并要牢记出门“四不要”:“不要贪心,不要好奇,不要多管闲事,不要献爱心。”
2003年9月初,“顺服”接到任务,要与杨姐去江西萍乡转运“奉献款”。“顺服”按照要求写下保证书:“保证尽好这个本分,如果我贪了或者被小偷偷走了,我一定偿还,不还就出门被车撞死。”她们还被要求丢了要照数赔偿。
一个多月后,“顺服”和杨姐在广州火车站出发,直奔江西萍乡。出了萍乡火车站,“顺服”按照接头方式,左手拿一瓶“X牌矿泉水”,在车站出口处搜寻一名长头发、皮肤较黑、身高在1米6左右、左手拿一瓶“X牌矿泉水”、年龄在40岁左右的女人。找到对方后,“顺服”和杨姐紧随其后,走到公交车站,坐车、下车,进小区,一路上谁也不说话。
到了接待家,饭后休息片刻,有人从另处带钱过来,“顺服”、杨姐点数三次,确定无误,“顺服”开收据,收据一式三份,写道:“今收到衣服10件。”(邪教组织暗语:衣服指钱,1万元为1件,10件是10万元)发货人、收货人、证人均在收据上签字后,“顺服”带走一张。
“顺服”和杨姐各带5万元,藏在空方便面桶和饼干包装袋内,对方给了返回广州的火车票后,送她们到萍乡火车站,一路上仍一言不发。
第一次送钱,“顺服”很紧张,在火车上,轮到她睡觉时,她也不敢闭眼,平安回到广州,到中转家处将钱及收据交到“区事务组长”手里才松下一口气。转运“奉献金”任务结束,“顺服”在佛山接待家休息一个月,吃、穿、住由接待家负责。
从2003年10月到2007年12月期间,“顺服”先后去过江西萍乡、浙江杭州、安徽合肥、山东济南、山西太原、河南郑州,湖北襄阳、福建厦门、上海、天津等地,有些地方反复去,比如萍乡一地去了8次,一同前往的搭档也换了五六个,5年间,共转送“奉献金”累计人民币2000余万元。这5年虽然四处奔波、异常辛苦,但“顺服”一直笃信,自己如此虔诚,一定可以得到“神”的庇佑。
伤身体,再舍亲情
2008年初,“顺服”搬到广州白云区一个接待家“灵修”半年,每天躲在房间里,憋得她发慌。到了7月,“教会”安排“顺服”到广州白云区做接待家,每月只给“顺服”30元零用钱。为了不影响参加聚会,“顺服”只好四处打零工,每月只能挣到200元左右,交房租150元,买些大米等生活必需品就所剩无几了。有时成员聚会时会带些咸菜,有时等到晚上,“顺服”就到菜市场门口捡些烂菜叶。这样艰难的生活维持了一年多,“顺服”越发显得瘦小。这段时间,“顺服”常感小腹疼痛。开始她以为是吃不饱、营养不良导致的,于是反复祷告,求“全能神”赐给她健康。可是,疼痛越来越严重,万般无奈之下,“顺服”拖着病身子回家。
6年不见,儿子已变成大人了。丈夫李进和儿子奇生都没有埋怨她,只闷声说了一句:“回来就好。”
“顺服”经医院诊断,患上了子宫内膜癌,她把这当成“神”对她的试炼。手术很成功,“顺服”却认为全是“神”的功劳。康复出院后,“顺服”在家休养,儿子奇生照顾她。一个月后,原本黑瘦的“顺服”圆润许多。
一天晚饭后,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“顺服”说:“我的病好了,我还要出去‘尽本分’,明天就走。”
“顺服”的一句话,令沉浸在幸福中的李进父子不悦,李进问:“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看病?”接着猛地站起来,手指着大门气愤地怒吼:“滚!永远不许回来!”说完,双手捂着脸跌落在沙发上。
奇生凝视妈妈良久,眼神流露出惊讶、不解、冷漠的复杂神情。他默默地走向自己的房间,推开门,一脚迈进去,又退出来,转过身恶狠狠地说:“六年前你一声不响抛弃我,害得我和爸爸四处找你。今天你又要抛弃我,既然如此,当初你就不该生我!”奇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
“顺服”默念着“神”的话:“当为‘教会’的工作着想,当放下自己肉体的前途,对自己家庭的事应该当机立断,应全心全意投入‘神’的工作之中”,毫无表情地站起来,对家人又像对自己高声说:“我要进‘国度’,我要预备善行,谁也别想阻挡我。”当晚,“顺服”带上自己的衣物走了。
“顺服”不知道的是,第二天,儿子李奇生也离开了家,走时,什么也没拿。
躲“灾难”,恐吓社会
“尽本分”成了“顺服”的全部。
2012年12月,“顺服”所在“教会”得到消息:世界末日就要到了,天黑三天后,地球就会毁灭,要抓紧时间“尽本分”,否则将落入灾难中。“教会”按照上级指示,搞“大帮轰”,派出一百多人兵分多路,同时上街“传福音”。
“顺服”和“方舟”“慕容”一组。“方舟”开着一辆小型卡车,“顺服”和“慕容”站在车上。车一路开,“顺服”举着喇叭一路喊:“世界末日到了,快信‘全能神’吧,不信就落入灾难中啦。”“‘全能神’来救我们了,快信吧,再不信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慕容”见人就发小册子,如《老天爷下凡》《最后的船票》等,有人捡起小册子翻看,有人不予理睬,把她们当神经病。一天下来,三个人累得筋疲力尽,“顺服”嗓子喊哑了。
2012年平安地过去了,天没黑,地球也没毁灭。上面又派人来说:“‘全能神’想救更多的人,所以没让灾难下来,但仍要抓紧预备善行。”“顺服”一心想得拯救,生怕落入灾难中。
2014年,“顺服”担任接待,接待上级小区人员,一周聚会一次。她负责观察环境,买菜做饭。“小区事务长”说她没有“圣灵作工”,聚会时不允许她进屋。
为了让“圣灵”在自己身上作工,“顺服”拼命“尽本分”。因为接待的是“重要人物”,为了安全,“顺服”不能出去打工,她于是找了份穿珠子的活拿回来做,每个月只有二三百元钱收入。就这样,“顺服”省吃俭用,硬是每月挤出50元交“奉献金”。
2020年“顺服”终于被“重用”,上面派她任“教会带领”,统管一个“教会”,兼管收取、保管“奉献金”。“顺服”感激涕零,更加痴迷其中。
噩梦醒,痛悔难当
“顺服”的诡异行为引起邻居的关注,2022年8月邻居向警方举报。通过帮助教育,“顺服”认清了邪教的真面目,在事实面前,“顺服”低下了头。回想自己为了追求虚无的“国度”,抛家弃子,离家十几年,全身心投入的竟是邪教,是非法组织,她追悔莫及。
正常的李月终于回来了,这时她最想做的就是找回丢失十几年的亲情。
“你的儿子李奇生离家出走多年,至今没有消息。”
当街道办工作人员通知告诉李月这件事时,李月受到沉重打击。李月病倒了,她经常做噩梦,梦中看见儿子那冷漠的眼神;耳边常常响起儿子恶狠狠的话语:“当初你就不该生我!”
李月深知,自己狠心的抛弃,给儿子造成严重伤害,导致儿子的出走。她拖着病身子,给儿子写了一封信,信中讲道:“儿子,对不起。我的自私对你伤害太大了。我这样冷血的妈妈没脸求你原谅,只求你回家,只求你好好活着……”
李月渴望儿子能看到这封信,看到自己的忏悔。